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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桥今何在?

1999-08-25 来源:中华读书报 朱千华 我有话说

1990年2月,江泽民总书记在接待台湾统联访问团时,曾谈到故乡扬州的二十四桥:“我小时候一直找这二十四桥,直到2月18日晚上,家乡来人告诉我说,这二十四桥如今已恢复了原貌。”这神秘的扬州二十四桥,不仅受到江总书记的关注,而且一直都是扬州文化中除琼华谜之外的又一个令人感兴趣的热门话题。二十四桥,初现于晚唐大诗人杜牧的名作《寄扬州韩绰判官》一诗中: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杜牧由此留下一个千古疑案:二十四桥到底指什么桥?到底位于扬州的何处呢?千百年来,对这桩疑案一直聚讼纷纭。

(一)一座桥说

自宋代以来,二十四桥的几种说法已逐渐形成。其中能够确指是一座桥的,首推大词家姜白石。他在《扬州慢·淮左名都》中写道:“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据此情此景,当指一座桥无疑。宋代的另外几位诗人,他们描写的二十四桥,亦可认为是指一座桥。如韩琦:“二十四桥千步柳,春风十里上珠帘”;赵公豫:“桥在大业间,今日已倾圮”;吴文英:“二十四桥南北,罗存香分”等等。此外,在明代齐东野人编撰的《隋炀帝艳史》中,记载过炀帝与萧后赏月的故事,他们同去一新桥赏月,炀帝见同游去的有二十四位宫女,遂将新桥命名为二十四桥。此虽为小说家言,不足为信,但由此可知道,当时的文人一般都愿意将二十四桥看为一座桥。

而后,清初的历史学家谈迁在其日记《北游录·纪程》中记载过访寻二十四桥的经过,还为此赋诗一首,其中有诗句为:桥上行人桥下水,落花尚自怨香泥。由此可见,二十四桥是作为一座桥的形象出现的。持相同观点者,还有清代词家吴绮、《扬州画舫录》作者李斗、民国《扬州览胜录》作者王振世。吴绮在《扬州鼓吹词.序》中说:

出西郭二里许,有小桥,朱栏碧?,题曰烟花夜月,相传为二十四桥旧址,盖本一桥,会集二十四美人于此,故名。

李斗在名著《扬州画舫录·卷十五》中,认为吴绮的“美人之说,盖附会言之矣。”他则以为:“廿四桥,即吴家砖桥,一名红药桥,在春熙台后。”

至此,“一座桥说”的理论似乎再也找不到别的佐证了。

(二)二十四座桥说

千百年来,二十四桥作为二十四座桥之说,颇有影响。这一看法最开始由北宋沈括提出。沈括作为我国北宋时杰出的科学家,以科学的方法、务实的态度,在名著《梦溪笔谈·补笔谈》中,对扬州的二十四桥逐一进行了落实,详细记载了二十四桥的桥名和地理位置。但是,若仔细分析沈括所列出的二十四桥的目录单,会发现有两处地方颇让人困惑:其一,沈括所列桥名,实有二十三个,且其中下马桥出现两次。一座城市中,有两座桥异地同名,可能性似乎不大,文中的两座下马桥,当是指同一座桥。其二,唐代扬州城里极负盛名的禅智寺桥、月明桥、红板桥、朱雀桥、扬子桥等,沈括为何未列入其中呢?或许,经过唐代末年的战乱,这些桥都全部倾圮了,但对此只能是猜测,真实的情况我们也不可得知了。

持相同观点的还有南宋的王象之,他在《舆地记胜》中记述道:“二十四桥,隋置,并以城门坊市为名。后韩令坤省筑州城,分布阡陌,别立桥梁,所谓二十四桥者,或存或亡,不可得而考。”

对于沈括的二十四座桥理论,后人异论颇多。大多认为“二十四桥”出现在文学作品中,不必太拘泥于现实。况且,一座城市到底有几座桥,并没有一个确定的地域范围做参考。譬如城郊结合的地方,往往也有许多桥梁,那这些桥算作真正的“桥”吗?

(三)编号说

有人认为,二十四桥是扬州城里编号为二十四的一座桥。因为诗歌中常出现编号桥,这已不足为怪了。如杜甫:“不识南塘路,今知第五桥”;张乔《寄扬州故人》:“月明记得相寻处,城锁东风十五桥。”等。

此外,最具迷惑性的佐证是,姜白石除在《扬州慢》中写过二十四桥外,还在《咏芍药》中写下这样的句子:“红桥二十四,总是行云处。”那么,二十四是不是红桥的编号呢?他在《过垂虹》中有“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五桥。”尽管姜白石没有在数字前加“第”,但我们读后,隐隐感觉到,编号说似乎存在过。难道唐宋时,扬州桥多,桥名不够用,只好用编号代替吗?就像现在的“第一中学”、“第二中学”一样?对此,我们只能作出猜测,仅仅从古人的诗句来确定编号说,显然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四)泛指说、代指说

中国文人向来对数字的概念持含糊、朦胧的关注方式,只求能用在诗文中恰当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即可。譬如“山道十八弯”、“七十二变化”、“三百六十行”等等,并非确数。那么杜牧的二十四桥是否也用了这样的手法来泛指扬州桥梁之多呢?

还有一种可能,即二十四桥是某座桥的代称。这一点,在上述姜?的《过垂虹》一首诗中最为明显。末句有“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笔者认为,这十四桥,当是代指垂虹桥。因此代指说还是有可能的。

以上几种说法,已使得二十四桥之谜变得越发扑朔迷离,而笔者长期寓居扬州,据自己的最新发现,认为二十四桥极有可能是与之读音相似的“阿师桥”。

首先我们须仔细分析一下杜牧原诗所描绘的情景,这对于研究二十四桥是非常重要的。杜牧于大中二年(公元848年)八月,由睦州赴京就司勋员外郎职,路过金陵,“厌江南之寂寞,思扬州之欢娱”,怀念旧游和老友韩绰,而作此诗。“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这是白天的景致,全然一幅宁静悠远的水墨画。而后的“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这是晚景,可以看出,二十四桥定是一个远离市区的幽静之地,正是赏月的佳处。但是这一静地又必是在城墙以内。否则,晚上出城赏月,一旦城门关闭,可就进不来了。由此,可推测二十四桥定是城内一座还有其他桥名的桥。在沈括列出的那些桥名目录中,笔者发现二十四桥与阿师桥读起来极其相似。杜牧将阿师桥变为二十四桥极有可能,因为这样有两个好处:一者,可以符合诗歌对句时的字数要求;二者,用二十四桥还可暗显扬州作为水城桥多水美的特点。

同时,阿师桥的地理位置正好是地处幽静的城内郊区。唐朝时,这座桥位于城东,视野开阔,远离闹市区,确是赏月的好地方。

因此,二十四桥之谜似乎与阿师桥一联系后,变得逐渐清晰。虽然揭开二十四桥神秘的面纱,对于欣赏杜牧的诗歌来说,意义不大,但是照常理来看,后辈们总是喜欢给前辈留下的谜找个说法,是对是错,其实并不重要。在这之中,过程似乎比结果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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